來到宜蘭朝陽看海過一天—專訪茶籽堂執行長aka朝陽社區新住民趙文豪
文｜彭永翔、攝影｜林政億Terry Lin、圖片提供｜茶籽堂、彭永翔
一條直直通往海灘的朝陽路，幾乎就是社區的全貌，小狗閒適的躺在路旁，仿若踏入無車之境，時間在這走得特別慢。距離宜蘭南澳車站約1.6公里，步行約20分鐘的朝陽社區，三面環山一面向海，有著壯闊的山景與海景。社區之所以名為朝陽，是因為在海堤未封、漁港建築未建之前，每日居民們從社區街口，就能望見街尾的日出與海洋。
（攝影｜林政億Terry Lin）
距離宜蘭南澳車站約1.6公里的朝陽社區，在朝陽路的兩端一面向山，一面面海，走在其中，心境很自然地就慢了下來。（攝影｜林政億Terry Lin）
「明天要來食好料耶！不用忙，你就等吃就好了！」里長太太笑著對明天即將第一次參加朝陽社區大南澳天后宮媽祖遶境的趙文豪說。
離去前，還不忘親切地提醒：「要記得喔！」
雖然這是趙文豪第一次參與遶境，但在去年，他就已跟著宜蘭朝陽社區的居民們一起去參加三天兩夜的進香，覺得進香很好玩的他，今年除了遶境，依然還有報名進香。
「文化是需要碰觸的，碰觸之後才會有感覺。」茶籽堂從2016年啟動苦茶油復興計劃，2018年發起「朝陽社區復興計劃」，茶籽堂創辦人趙文豪始終在現場。身為經營品牌的執行長，過去幾年他幾乎每週都會撥出時間回到朝陽，前陣子，還被朝陽里里長李順義徵召與社區發展協會的幹部一起到第三屆金牌農村競賽簡報；三年前，他將自己在台北的戶籍遷到這座海岸小村落，現在的趙文豪不是台北人，而是宜蘭朝陽社區的新住民，將一半的自己深深地種在這裡，與社區一起慢慢向陽成長。
茶籽堂創辦人暨執行長趙文豪。（攝影｜林政億Terry Lin）
茶籽堂從2016年開始苦茶油復興計劃，跨入農業，成立農業團隊，以草生栽培及手工採摘，推動友善契作及精釀苦茶油。而朝陽社區即為茶籽堂合作苦茶樹契作的鄉鎮之一，開啟了茶籽堂與朝陽社區的緣分。以傳遞土地美好為品牌定位的茶籽堂，這幾年結合品牌與朝陽社區復興計劃，共生共榮。（攝影｜林政億Terry Lin）
在地方持續翻土養土，建立屬於朝陽的生態系
一棵苦茶樹從幼苗到成樹需要五年，而今年是朝陽社區復興計劃的第六年，茶籽堂成立的第二十年。
2018年茶籽堂與里長李順義及朝陽社區發展協會一起合作，從品牌跨入地方創生。趙文豪從零開始一路摸索朝陽的重生之路，始終像是一座橋樑，一端向公部門倡議，另一端引入各種設計及企業資源滋潤這座小鎮。從朝陽漁港觀海公園、朝陽客來香餐廳、至2023年成立的共享空間「浪速計劃 NANIWA HOUSE 1」、在這個常住人口不到300人的社區開了一間茶籽堂朝陽里海店，未來甚至還有朝陽莊園的全新規劃。
朝陽漁港觀海公園（攝影｜林政億Terry Lin）
左圖：「浪速計劃 NANIWA HOUSE 1」共享空間、右圖：茶籽堂朝陽里海店。（攝影｜林政億Terry Lin）
「我們要做的是『生態系』，培養好地方的基礎土壤，吸引更多人願意一起參與社區的發展。」對他而言，鄉村發展與都市計畫都需全局思考，但若以都市計畫的思維只關注於提升就業、發展特色產品是遠遠不足的，如何讓人們願意回到鄉村真正生活，才是核心議題。例如小至一間好的咖啡店、建立不同面向生活產業的朋友圈、大至建立完善的醫療及教育系統、深耕地方文化議題。而在地方、公部門、企業的這道地方創生三方合作的過程中，企業可以做的是，如何在地方持續翻土養土，讓大家願意回到朝陽一起生活，長出屬於朝陽的生態系。
2023年陸續開幕的共享空間「浪速計劃 NANIWA HOUSE 1」（目前主要提供茶籽堂團隊異地辦公）、朝陽客來香餐廳2.0版，就是集聚眾人力量的果實。而朝陽客來香餐廳，更成功地在短短兩個半月內，從無到有移地重新開幕！
由格式設計展策負責整體形象識別設計、工二設計負責空間設計的朝陽客來香餐廳，如今已是朝陽社區的熱門餐廳！（圖片提供｜茶籽堂）
重新開幕需要資金，因為是社區發展協會營運的餐廳，公部門較難直接提供資金，在趙文豪奔走下，餐廳資金來源除了朝陽社區發展協會和茶籽堂外，還邀請了星展銀行、Alife¹、信義房屋、嘉威聯合會計師事務所、台灣地方創生基金會一同投入資金重建。然而，在競爭激烈的現代社會中，爭取企業資源的挹注並不容易，茶籽堂是如何做到的呢？
（攝影｜林政億Terry Lin）
「其實企業都很願意支持，但要看議題，以及與企業的關係是什麼」趙文豪這段話說得波瀾不興，但其實曾嘗試過的人，都知道要真正爭取到資源有難度，而茶籽堂所做的是把握每一個可能的機會。2019年，茶籽堂贏得星展基金會的社會企業獎勵金計畫，進而有機會認識星展銀行高層，當時趙文豪還帶著亞洲總部高層拜訪朝陽社區，建立起未來星展銀行長期支持朝陽社區的三年計畫。信義房屋的加入，則是藉由趙文豪熟識的台灣地方創生基金會²董事長陳美伶介紹，串起了這條線，且因信義房屋長期關注地方創生議題，而促成此次合作。更別提Plan b³這位長期戰友，從最初茶籽堂的品牌顧問變成一起共創的夥伴，旗下的Alife品牌還負責規劃「浪速計劃 NANIWA HOUSE 1」的空間設計，趙文豪總試著將身邊的資源由線編織成面，挹注到他所愛的這個第二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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¹Plan b及其Alife品牌計畫，分別支持了朝陽客來香餐廳及參與「浪速計劃 NANIWA HOUSE 1」的空間設計。
²台灣地方創生基金會的捐助資金來源之一是信義房屋創辦人周俊吉及信義房屋股份有限公司。
³Plan b為茶籽堂規畫品牌5年策略報告及朝陽社區復興計畫。
（攝影｜林政億Terry Lin）
目前的浪速計劃 NANIWA HOUSE 1共享空間，以提供茶籽堂的夥伴們異地辦公為主，希望總部的同事能藉由親身來到社區，感受土地的美好以及理解茶籽堂的品牌精神。未來則希望可提供為其他企業內訓的空間租借，一二樓並設有寢室。（攝影｜林政億Terry Lin）
左圖：浪速計劃 NANIWA HOUSE 1共享空間內部。右圖：廚房。（攝影｜林政億Terry Lin）
讓社區長出自己的力量
朝陽客來香餐廳開幕的那天，宜蘭縣長林姿妙親自出席，滿滿媒體來到這遺世的寧靜小鎮，如此盛況讓鄉親都嚇了一跳。他笑著說，可能是因為從來沒有這麼多媒體來到朝陽，而那些如海浪般的人潮對當地居民帶來的不僅是驚喜，或許更是希望的微光。
六年來，這座小鎮的確正漸漸地改變，變得不僅是周圍的硬體與風景，人心也是。這三四年，回到朝陽生活的新住民，已約有30-40位⁴。這人數看似不多，但對一個不到300人常住的社區，已超過了10%的比率。
「我覺得他們的『希望感』變得很強烈，而那樣的希望，在鄉村中是很珍貴的」趙文豪說。一般社區協會營運仰賴各種政府補助，如今朝陽社區發展協會不僅藉由朝陽客來香餐廳創造了15個工作機會，提供在地青年及長者二度就業的可能；餐廳收入還能自給自足，並提供生育補助、獎學金等。「現在他們會覺得我可以自己長出力量，也不覺得自己是仰賴企業。」對趙文豪來說，茶籽堂只是畫龍點睛，重點還是地方的人們一起努力，「我都跟很多人說，不要把自己看太大，因為如果沒有地方，我們做這些努力都沒有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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⁴此數據源自於李順義里長與趙文豪的分享。
下一步，一起想像朝陽的未來
然而，在這個市場還不夠大、人流不夠多的寧靜村落中，茶籽堂不僅開了一里海生活店還有「浪速計劃 NANIWA HOUSE 1」的共享空間，時間點難道不會太早？投入的成本能如期回收嗎？
「不會，如果一件事要成，我很清楚地知道必須經過一些浪費與冒險，你如果沒有做，就不會知道有哪些可能性。」畢竟無法事事按計畫如期進行，一切總有變數，但趙文豪認為每隔一段時間，必須創造議題讓地方被媒體及社會大眾看見朝陽，因此有時先後關係必需調整，關鍵在於，不能讓大眾忘了這裡。
（圖片提供｜茶籽堂）
（攝影｜林政億Terry Lin）
對於趙文豪來說，茶籽堂朝陽里海生活店並非只是一間門市，更是連結在地與旅人的空間，提供各種旅行用品的租借，例如電動腳踏車、露營椅、瑜珈墊、甚至連畫具都有。也歡迎來到這裡喝杯飲料，挑一本地味手帖或讀書共和國的推薦選書來閱讀。（攝影｜林政億Terry Lin）
回望2018年與社區發展協會幹部們初開的那場工作坊，他問著大家，「如果有一天將要離開這世界，你們希望有什麼能留下來？」
其實鄉親的願望很單純，希望孩子們有一天能再回鄉、悉心照顧的環境不要被破壞、以及期盼這片土地不要被奪走。如今第一個願望正慢慢發酵，剩下的兩個願望則以2024啟動的農村總體規劃案開始萌芽。
這個總體規劃案對里長李順義與趙文豪都是很大的一步。當時里長李順義與趙文豪向農業部農村發展及水土保持署（後簡稱農村水保署）提議，期待能以美學與體驗的思維規劃南澳與朝陽社區，「傳統的整體規畫通常是規劃要發展何種產業，比較都市計畫的感覺；但其實，鄉野之間最美的還是地景與環境，這個總體規劃案會與傳統的整體規劃很不一樣！」一直以來探索著農村發展可能性的農村水保署，在聆聽了里長、趙文豪與多方意見後，決定啟動此計畫，邀請了國內重量級的建築及設計團隊一同參與，以朝陽里與南強里為範疇，進行整體農村導入美學之設計示範。
（攝影｜林政億Terry Lin）
（攝影｜林政億Terry Lin）
此外，由格式設計展策操刀設計的朝陽莊園計畫也在持續進行中。未來茶籽堂計畫興建一座朝陽莊園於此，以策展及體驗的方式，傳遞苦茶油的文化與土地的美好。但在趙文豪的想像中，這座建築僅是起點，他希望能創造的是——整個朝陽社區都是一座莊園！「傳統企業的邏輯是在地方買地投資，並興建所有設施。但我想的是如果朝陽社區是一座莊園呢？農場依然是由農民經營、餐廳由社區發展協會營運，並引入不同的住宿品牌，才會讓整個朝陽成為一座莊園。我想帶大家來玩的是朝陽、南澳及茶籽堂。朝陽要好，茶籽堂才會好。」
將曾經失去的再找回來
雖然囿於商業機密，無法提供具體數字，但趙文豪不諱言，這八年來，茶籽堂每年都投入遠超過1%的營業額在朝陽社區中，好奇問他自己或公司內部不覺得投入太多資源在這了嗎？
趙文豪沒有一絲猶疑很快的回應，「不會，因為對企業來說投入的目的是為了文化，文化的投入就像教育的投入，要看的是長遠性產生的影響力，我們不能用成本去看它，我們要把它當成投資。」
雖然這話回得很快，但茶籽堂這條路一直以來都是痛並快樂著。從2012年首次換全新包裝重新定位品牌，2016年成立苦茶樹契作農業團隊、2018年跨域地方創生、到蓋一座莊園，趙文豪笑說，每闖一次關，都像是再重啟一次人生。
走向漁港邊的觀海公園，蔥綠山峰矗立於旁，無垠太平洋延伸於海堤之後，地景藝術家Aguce的作品靜靜的在一湖中隨風旋轉，柔和地鑲嵌於山海之間。
（攝影｜林政億Terry Lin）
地景藝術家Aguce的作品靜靜的在一湖中隨風旋轉，柔和地鑲嵌於山海之間（攝影｜林政億Terry Lin）
再往右前方走去，一座平緩的觀海棧橋跨過了堤防，超越了人海間的屏障，讓行動不便的長者也能回到這片記憶中曾經相當親近的海灘。棧橋興建完成的那天，趙文豪依然清楚記得那個畫面，海風微鹹清涼，一位位坐在輪椅上的地方耆老被推上步道，望著一波波充滿生命力襲來的海浪，曾經難以抵達的回憶，如今再度重現。「我們活了一輩子，其實最珍貴的就是回憶，能讓這些阿公阿嬤再度看見他們小時候熟悉的風景，我覺得是很有意義與價值的事。」
（圖片提供｜茶籽堂）
歡迎來到朝陽社區的神秘海灘來看海，跟所有煩心的事說再見！（圖片提供｜茶籽堂）
因為希望讓行動不便的長者能再親近這片孰悉的海灘，里長李順義與趙文豪，向公部門爭取預算蓋了這座觀海棧橋，跨過堤防，就能看見海。（圖片提供｜茶籽堂）
有時鄉村需要的不僅是前進，更是將曾經失去的再找回來。期待有一天，當我們再度來到朝陽時，能在街口再度望見晨曦，讓回憶不再是回億，而是生活的日常風景。
問道成為朝陽人後，一路一起努力的里長怎麼說？「里長也會說，他現在朝陽人啊，以前他會覺得你是企業的老闆，現在他會覺得你是自己人，我覺得這是一件很棒的事。」這段話，或許是趙文豪能一直走下去的原因。
（攝影｜林政億Terry Lin）
來到朝陽可以怎麼玩？
9:30-12:30 到朝陽步道走走，全程2.2公里，沿途可眺望廣闊的太平洋、烏石鼻海岸線、南澳漁港，風景優美。
12:30-14:00 到朝陽客來香餐廳嚐嚐朝陽漁港的現流海鮮，點個透抽或白帶魚米粉湯（視季節有所不同）、當地肉質細嫩的烤紅喉、揉和淡淡鹹香與香甜蔥味的菜圃蛋，再點個青菜搭配啤酒，相當適合三四好友們，一起度過微醺的午後。
（圖片提供｜茶籽堂）
14:00-15:30 到當地信仰的中心大南澳天后宮逛逛。再到茶籽堂里海生活店，選一本自己喜愛的書，點杯與三玉號野草茶合作的野草沙士或洛神蘇打，為盛夏消暑。當然也有咖啡或其他飲料可供選擇。
15:30-16:30 通常朝陽漁港約在15:00之後，都會有漁船到港，可在此時到現場看看是否有喜愛的新鮮魚貨，確切漁船的到港時間都會呈現在漁港建築前的時鐘上。
（圖片提供｜彭永翔）
（圖片提供｜彭永翔）
16:30-18:00 可以自己帶著露營椅或與茶籽堂里海生活店借用亦可，到漁港旁背山面海的神秘海灘，靜靜地坐著看一片碧藍之海，仿若撒上金粉般閃閃發光，在壯闊的海景中，關掉城市雜訊。
註：神秘海灘因為海浪較大，請勿下水。
（圖片提供｜彭永翔）
（圖片提供｜彭永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