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怡安的食器棚】夏日的瓜盅




文字、攝影|盧怡安、編輯|Josh Peng


最近去市場,常常「看不見」老闆。他們都被高高疊起的瓜包圍擋住了。排排疊起的大西瓜、大冬瓜,啊對了還有哈密瓜,變成了一堵瓜牆,青綠綠、圓滾滾、好重的樣子。但也暗示了豐潤、清涼,汁液四溢的高度水分。

如果說夏日有什麼器皿,是「天造地設」的完美,那大概就是瓜盅了。

這些圓滾滾的瓜,橫剖開來,就是最可愛、最天然的器皿。

等等,大西瓜要橫剖開來,不容易吧。的確。如果真的把大紅西瓜剖開,大概可以做一整份家族聚會用的夏日西瓜汁punch調飲(小時候都會加七喜),放回西瓜盅裡,用大玻璃勺舀來一杯一杯分享著飲用,是我小時候偶有的派對記憶風景。不過,最近市場裡,西瓜也好、冬瓜也好,都開始變得迷你。一人份的西瓜和冬瓜耶,除了剖開來覺得輕鬆容易多了;身為一個隱性的i人,可是暗自開心得不得了呢。想要獨自在家,不一定要與人分享。

I人會喜歡的小型西瓜,連黃肉的小玉西瓜可能都嫌大呢,自己一個人吃不完。前幾年有美人瓜,橢圓長型,但不大,一次吃一半,嗯,可以。去年開始,出現了迷你西瓜,mini ball。太棒了吧。




迷你西瓜連我這種小手人,都可以用雙手捧在手心。橫切開來,用我最小的挖球器,挖成一顆顆粉圓般的大小,配上喜歡的工藝作家做的湯匙,唰唰唰一匙一匙送入口中。雖然沒有往年啃大紅西瓜切片那種,汁液橫流,甜水從血盆大口的兩側一直流到耳朵下面那種不拘的暢快,但滋味一樣爽口快意。

冬瓜也是一樣。花蓮的芋香冬瓜太可愛了吧,也是雙手可以捧在手心的小巧。一遇上它,趕快來做一盅,我一直想試的冬瓜盅。

過去礙於經典冬瓜太大,蒸籠根本放不下。芋香冬瓜是理想的,一人份冬瓜盅。




我是在知名作家蔡珠兒的書中認識冬瓜盅的:「燉得好的冬瓜盅,應該裡外交融,鮮淨澄透,湯料盡得瓜汁的馨瑩,瓜肉則飽吸諸鮮之味,軟溶清甘如沙冰雪泥。」「掏出冰晶似的瓜肉,吃來五內沁爽,遍體生涼。」

但是珠兒姐也說了:「吃冬瓜盅要湊人頭,人少吃不完⋯⋯冬瓜盅不宜在家做,人口不夠、器具不全。」

幸好,芋香冬瓜來拯救喜歡獨食的我了。

削去頂層大約十分之一,打開這顆小冬瓜,綠意清香馬上迎來。用湯匙加小刀,輕輕刮下瓜籽,盡量留下夠厚的瓜肉。然後經典的瓜皮雕花,可以只在瓜盅邊緣,刻上鋸齒,太精細的雕紋,可能會使它變得太薄,蒸過不小心太透軟了溢出湯汁來,就可惜了。

遵照珠兒姐筆下指示,留好厚肉,保持湯料鮮淨。我只預燉好火腿干貝雞湯,加入瓜盅內,耐心小火蒸二十來分鐘,直到芋香冬瓜天生的甜馥芋頭香氣飄出,但仍環繞如竹葉那樣的清香,才把綠金針花和生干貝,加入重蒸幾分鐘。





如此出籠,冬瓜的清香仍然是主調,彷彿繚繞仙氣。但有金華火腿與干貝的雞湯襯底,瓜肉變得甜潤生津,綿透鮮醇。季節裡的綠金針花,在這曲調中很協調,有青綠的甘,亦有清美的甜。新鮮干貝不搶味,只恰如其分的貢獻它的甘軟鮮甜。喝起來甘潤,瓜香從頰邊溢出,滿了出來。

哎呀,但缺了粵式的夜香花,這冬瓜盅就不成了。稱不上是冬瓜盅。

我曾經大小市場都追奔找過,從沒買到廣東式的夜香花過。在香港,不算貴,也不算難買,但眼下就是得不到。

幸而一位法式料理主廚,太照顧我了。叫我去餐廳找他,遞給我一包,他與好友好不容易找到的廣東夜香花。太幸運了吧。




有了夜香花,冬瓜盅就亮起來了。其實不需要太多鮮料,把基礎雞湯燉好,與芋香冬瓜綿密細蒸。夜香花像小鈴鐺,最後幾分鐘才開蒸籠加進去,它細細柔柔但裊裊昇竄,帶白花又帶黃花香,有鮮綠的清香,但又夾著沁白、軟甜的氣味,溶在芋香冬瓜有竹葉香、有芋甜感的雙重甘香裡,恰如其分的交織。啜飲一口,雖是熱湯,卻沁透到背上,散發夏夜的涼感。

西瓜盅或哈密瓜盅,可愛啦,又或許是自找麻煩,直接切片快吃還不是一樣開心。不過冬瓜盅多虧了小型冬瓜,讓我能在家試做多次,品嚐瓜肉與不同種類鮮湯交融的豐厚滋味。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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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愛動手做菜,也對器皿著迷不已的人。在不同季節裡探索著經典的、新奇的食材,也為廚房、餐桌換上符合時節的那些,或傳統、或現代的道具、器物。喜歡上傳統菜市場搜羅時鮮,也愛上網訂來難得的鮮物。鍾情許多當代器物作家,也在雜貨五金行裡遇見許多可愛好用器物。

著有《秋刀魚一條半》、《秋刀魚變溫柔了》。現在開始每個月固定在這裡,與大家分享季節裡的美味與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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